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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总考年级前十的男孩抡起砚台砸碎了 iPad 屏幕,英文笔记在阿胶浆里泡成模糊的蓝。
“你妈在骨灰盒里看着呢!”
他冲呆滞的考研生嘶吼,脖颈青筋暴起如驴场交错的铁链。
小满在教务处挨处分时,我看见了陈姨的镯子。
那对金镶玉的龙凤镯,正扣在校长夫人手腕上。
“孩子需要心理疏导。”
教导主任说这话时,窗外正飘着驴场焚烧废皮的焦臭。
父亲从广州赶回来那晚,驴棚的母驴难产了。
小满举着手电给兽医照明时,听见厢房传来摔碗声。
“阳阳的补习费要留给小凯报冲刺班。”
陈姨的尖嗓子穿透雨幕,“死人的账本早该烧了!”
林阳就是在这时冲进雨里的。
他怀里揣着霉变的账本,在祠堂台阶上摔出三米远的血痕。
小满用接生的麻绳给他包扎伤口时,我瞥见账本里夹着的火车票——广州到云桥镇的硬座票,日期正是母亲头七那天。
11 拆迁前夕“爸那天回来过。”
小满把麻绳咬断时,齿间渗出血丝,“爷说晦气,没让进灵堂。”
后妈儿子去省城考试那天,驴场宰了头种驴。
小满握着剥皮刀立在晨雾里,刀刃映出祠堂新贴的喜字。
陈姨捧着保温壶来送驴胶时,她突然将滚烫的胶汁泼在青砖地上。
“Ca 期的病人不能吃这个。”
她说这话时的神情,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拔管的医生。
我们毕业前最后一场雨,把小满写的举报信冲进了下水道。
她攥着复印的账本残页站在驴场废墟上,那里即将建成阿胶文化展览馆。
林阳把褪色的铜铃铛埋进地基时,挖出了母亲藏着的铁盒——里面是十二张未寄出的明信片,邮戳日期停在 2012 年 6 月 15 日。
寄信人地址栏工整地写着:广州市天河区建筑工地 7 号棚。
每张明信片背面都粘着片风干的驴皮,边缘用红笔标注着收购价,最后一页压着朵褪色的栀子花——小满出生那年,母亲在嫁衣上别的头花。
拆迁队进场那日,陈姨正忙着给儿子打包考研资料。
小满把母亲的红布条系在行李箱上,突然哼起父亲从前爱唱的山歌。
曲调穿过祠堂新刷的朱漆,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灰鸽,那些振翅声像极了当年 ICU 里断续的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