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侯府也使了仆从前来送行,并带来不少珍贵药材。
这是鲁侯的主张。
冯序曾试图劝说:“父亲,此时或该避嫌……”
鲁侯却摆手:“当日是我在宫门前护下了他,又是我伤了他的腿,此时若毫无表示,倒显得异样了。陛下也知我是什么德性,我若一改作风不似个活人,只怕才要变作死人了。”
鲁侯虽因年岁增长而添了沉稳,骨子里却依旧不拘小节。
想当年大乾刚建朝时,规矩松散,他常喝得醉醺醺上朝去,与人几句口角冲突,便拔剑乱砍,大殿的柱子都砍坏了几根——先皇心疼柱子心疼得要命,刚打下江山,本来就穷!
于是新朝这才开始认真整肃风气,立下诸多规矩。
仁帝对这位已渐渐年迈的开国元老向来还算包容,有些事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那夜宫门前,刘岐提剑要杀上去,正是被后方赶来的鲁侯所伤——用的是一柄精巧的铜制手弩,长与高都不过四寸而已,发出去的短箭细而小,但力道却不弱。
当时情形紧急,鲁侯为了阻止刘岐,对准了无脏器的腿部出箭,又在大腿处,这本是最保险的位置了,但不知是不是这孩子悲怒之下未肯好好养伤用药,竟数月仍未恢复……只怕会就此落下病根。
鲁侯有些愧疚,于是备下这诸多药材。
冯家上下皆知冯序性情中庸守朴,行事从不冒险,但鲁侯坚持要送,他也不敢忤逆,只好叹口气应下。
刘岐却并未收下,他端坐于马车内,闭着眼睛道:“请转达鲁侯,他的好意,刘岐心领了。”
刘岐对待送行者的态度,悉数传到了郭食耳中。
郭食今日未当值,一身常服在宅中修剪花枝,闻言叹息:“这孩子怕不是记恨鲁侯伤了他的腿,这是要偏执上了呀。”
过于偏执不知变通的孩子,可是成不了事的。
鲁侯听说刘岐拒绝了自己让人送去的药材,沉默着点头,未多说什么。
此时,车马队伍已经出城,一路南行而去。
京中许多人都觉得这位六皇子此一去,从此再不见天颜,大约慢慢便要被遗忘了。
也有人认为这个孩子若能就此被遗忘,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
除了这个孩子,还有两个孩子同样叫人唏嘘。
一是长平侯的小儿子凌从南,在宫中为皇子伴读,当夜出事时,这个孩子于混乱中逃去了一座无人的宫舍,不知是不是手里的灯笼不慎打翻,竟将那堆放诸多杂物的宫舍点燃了,只剩下了一具焦尸。
二是废太子刘固之女不知所踪,那个叫刘虞的女娃不过才两岁,如今生死不知……绣衣卫仍在搜找之中。
在众人眼中,与早已落定的大局相比,这些似乎都是微末小事,而随着刘岐离京,这场废太子之祸也跟着真正结束了。
各处明面上只余下零星之声,至于那些饱含无奈惋惜的长长喟叹,仅在无人时才能得以发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