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稚绾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裴珩砚此刻的不同寻常。
往日里,他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,仿佛世间的纷扰都难以触动他分毫。
哪怕以往有人真的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,他也不过是神色如常,波澜不惊。
手起刀落间便将事情了结,从不多做丝毫的纠缠。
薛瑾川哆嗦的嘴唇数次艰难地张启,却始终未能成功吐出半个字来。
他一只手五指死命撑地,才堪堪维持住自己几近瘫倒的身形。
正当他又一次试图开口时,裴珩砚骤然出声打断了他。
“薛瑾川,孤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之人。”
不等他作出任何回应,裴珩砚随手拿过一本折子,递给了萧行简。
而后毫不留情地下达了逐客令:
“孤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,退下吧。”
薛瑾川怎能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。
不想再重复第二遍,大婚前严禁他与公主见面。
他此刻已经全然没了勇气,再去和裴珩砚据理力争。
薛瑾川匆匆瞥了一眼太子怀中的姑娘,而后艰难地从地上起身,行礼之后退下。
殿中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“我刚才吓到你了吗?”裴珩砚微微低下头,轻声询问怀中的姑娘。
语气中的已没了刚才的冷意。
裴稚绾低眉垂眼,轻轻摇了摇头。
可实际上,他刚才那副样子,她的确被吓到了。
裴珩砚唇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。
那原本搂在裴稚绾腰间的手,缓缓上移,落在她那白皙细腻的脖颈上。
“我不让薛瑾川见你,是不是让你很生气?”裴珩砚温声问道。
而那放在脖颈上的手,细腻地摩挲着,惹得她又痒又酥,心尖儿都跟着发颤。
裴稚绾的睫毛簌簌轻颤,赶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,将其带离了自己的脖颈。
随后,她微微歪着头,轻轻地靠在了裴珩砚的肩膀上。
她的语气又轻又软,拂过人心,“哥哥明明知道,我从不生你的气。”
裴珩砚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,自幼便在他的庇护之下长大。
若不是他,自己即便不死,下场也必定凄惨无比。
一个失去母妃,圣上亦漠然置之毫不关心的貌美孤女。
独自置身于深宫里,那情景全然不敢想象。
而她心里更明白,别人对她的尊敬,并非源于公主的身份,而是出于对太子的惧怕。
她所享有的一切荣光与尊荣,皆是裴珩砚为她撑起的。
裴珩砚于她而言,是心中最为重要之人。
而她,又怎会生他的气?
“等我的眼睛复明后,便带你出宫游玩,可好?”裴珩砚温声细语地哄着她。
裴稚绾听闻此言,双眸瞬间明亮如星,心中激动难抑,忙从他怀中起身。
“哥哥,此话当真?”她紧紧拽住他的胳膊,嘴角笑意盈盈。
裴稚绾自幼长于深宫,从未踏出宫墙半步。
外界京城的模样,皆源于旁人的只言片语,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去看看。
裴珩砚淡淡一笑。
即便他眼睛无法视物,却依旧试图去勾勒她那嫣然笑容,“哥哥何时骗过你?”
裴稚绾笑容愈发灿烂,望着他那双好看却失明的眼睛,柔声开口:
“哥哥自是不会骗我,我也永远相信哥哥。”
——
薛家。
薛瑾川自宫中归来后,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太子对他说的话,越琢磨越觉得事有蹊跷。
当下,他赶忙又前往薛父的院子,把在东宫的所有经历,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薛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