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名录中。
“小姐快些!”
丫鬟翠缕撑着油纸伞追上来,鬓边绢花被雨水打蔫了,“夫人说了,未时三刻要您试穿新裁的春衫……”姜丽脚步一顿,书脊硌得心口发疼。
自打及笄礼后,母亲便开始张罗她的婚事,今日要相看城南米铺的少东家,明日是州学教谕的侄儿。
那些镶金嵌玉的拜帖堆在妆台上,倒比案头书卷还高三分。
拐过垂花门,檐下铁马叮咚乱响。
姜夫人正指挥仆妇们搬运锦盒,见女儿回来,忙扯过她往厢房去:“快来试试这匹缭绫,苏州新到的花样,正衬你肤色。”
满室流光里,姜丽被按在妆台前。
铜镜映出母亲鬓间新添的银丝,金簪子随着动作轻颤:“周家公子后日便到,他父亲是长安鸿胪寺主簿,你爹说……娘,”姜丽突然抓住母亲的手,镂空金镯硌得掌心生疼,“女儿听说王公子在翰林院颇受器重?”
姜夫人指尖一颤,螺子黛在女儿眉尾拖出条细痕。
她转身将妆奁最底层的雕花木匣取出,推至女儿面前。
匣中红绸上躺着支点翠步摇,正是王当赴考前送的那支。
“前日王家递了帖子。”
姜夫人声音发涩,“说王公子即将与范阳卢氏结亲。”
窗外惊雷炸响,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。
姜丽盯着步摇尾端坠着的东珠,那珠子映着烛火,竟像团凝固的泪。
她忽然想起去岁秋夜,王当在藏书阁指着《氏族志》苦笑:“世家大族的姻亲网,比蛛丝还缠人。”
暮色渐浓时,姜丽倚在窗边拆阅拜帖。
周家的帖子洒着金粉,言必称“诗礼传家”;李家的笺纸熏了沉水香,满纸都是“门当户对”。
最底下压着张素笺,字迹清峻如松——是王当的信。
“见字如晤。
今晨奉旨校勘《西域图志》,见龟兹篇载‘并蒂雪莲,十年一开’,忽忆藏书阁中……”信纸突然被风吹卷,露出末尾蝇头小楷:“夜梦卿烹茶,醒时衣襟尽湿。”
姜丽将信笺贴近心口,窗外雨丝斜斜飘进来,沾湿了“雪莲”二字。
她摸向腰间锦囊,里头装着王当临行前赠的青玉笔搁,凉意渗入指尖。
三日后周家登门,姜丽被脂粉香呛得头疼。
周公子握着把泥金折扇,张口便是“关关雎鸠”,眼睛却直往她裙下三寸金莲上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