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七第一次听见尸哭,是在七岁那年的中元夜。
他蜷缩在义庄草垛里,看父亲摇着铜铃引尸入棺。
三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本该僵直如木,领头那具却突然转头——白布滑落半截,露出张与他娘一模一样的脸。
“狗娃,娘冷啊……”尸体脖颈缠着浸血红线,腕上银镯撞在棺沿,“叮”的一声,震断了铃绳。
父亲抄起桃木钉扎进尸体眉心,黑血喷溅在吴七脸上,烫得他尖叫。
那夜之后,他再没见过娘亲,只有祠堂梁上多了枚刻“林秀姑”的铜铃。
十七年后,同样叮响撕裂了鬼哭涧的雨幕。
吴七盯着坠入泥沼的赶尸铃,终于看清铃身内壁的刻字——那是他娘的名字。
白布下的尸体伸出青紫手掌,腕上银镯“念恩”二字正渗出血珠。
“小七,吴家欠我的棺材,你补上了?”
十年前沉塘的姑母尸身咯咯笑着,腐化的声带挤出这句话时,山涧深处传来婴儿啼哭。
吴七突然明白李瘸子为何宁肯折寿也要给他卜那卦:龟壳裂纹不是“死”字,而是未写完的“棺”字。
铜铃在血泥中嗡鸣,地底浮起七口猩红棺椁。
第一口棺材炸裂时,吴七看见娘亲的尸身躺在其中,腹部爬出个浑身符咒的婴孩,手里攥着半枚与他一模一样的铜铃。
“原来我们都是铃铛。”
他喃喃道,在婴孩瞳孔里看清了自己的结局。
---### **第一章:断铃劫**#### **第一节:尸契染血**吴七的蓑衣还在滴水,指尖却比铜铃更冷。
吴宅正厅的烛火跳得蹊跷,绿芯子裹着黑烟,把管家吴福的脸映得青灰。
他递来的尸契泛着潮气,朱砂写的生辰八字晕开血渍般的红痕。
“祖坟迁到老鹰坳东南坡,切记子时前入土。”
吴福的袖口缩了一寸,露出的指甲缝里黏着黑泥,像是腐肉沤烂的渣滓。
铜铃在吴七腰间轻颤。
赶尸二十年,他从未见过如此仓促的葬仪——暴毙的吴家长子吴念恩,竟连停灵祭祖都免了,仿佛吴家急着把这具尸体埋进土里。
窗棂外闪过一道影子,吴七余光瞥见吴福喉结滚动,颈侧浮出三条紫痕,像被婴儿抓挠的旧伤。
“瘸爷说这单接不得。”
三日前李瘸子给他卜卦,龟壳在火上烤出“咔”一声裂响,裂纹爬成个歪